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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岛的诗《二月》赏析

发表时间:2022-12-03 21:36:48  来源:  浏览:次   【】【】【
《二月》  夜正趋于完美  我在语言中漂流  死亡的乐器  充满了冰  谁在日子的裂缝上  歌唱,水变苦  火焰失血  山猫般奔向星星  必有一种形式  才能做梦  在早晨的寒冷中  一只觉醒的鸟  更接近真理  而我和我的诗  一起下沉  书中的二月  某些动作与阴影  赏析:  对语词的经验,是流亡后的北岛诗歌中反复出现的主题。  以《二月》为例:  夜正趋于完美/我在语言中漂流/死亡的乐器/

《二月》  夜正趋于完美  我在语言中漂流  死亡的乐器  充满了冰  谁在日子的裂缝上  歌唱,水变苦  火焰失血  山猫般奔向星星  必有一种形式  才能做梦  在早晨的寒冷中  一只觉醒的鸟  更接近真理  而我和我的诗  一起下沉  书中的二月  某些动作与阴影  赏析:  对语词的经验,是流亡后的北岛诗歌中反复出现的主题。  以《二月》为例:  夜正趋于完美/我在语言中漂流/死亡的乐器/充满了冰  谁在日子的裂缝上/歌唱,水变苦/火焰失血/山猫般奔向星星/必有一种形式/才能做梦  在早晨的寒冷中/一只觉醒的鸟/更接近真理/而我和我的诗/一起下沉  书中的二月/某些动作与阴影  从标题看,这是一首以传达诗人的季节感知为主题的诗。在北岛的写作中,同类题材的还有《四月》。同时,这一标题也让我们联想起帕斯捷尔纳克的早期诗作《二月》中的句子:“在悲声中为二月/寻找语词”(北岛译)。  初看起来,首节的意趣似乎相当显白。凭藉想象力来悬想语词之间的关联以及由之构成的意象,当然是诗歌释读中不可或缺的要素。但总是与想象力相伴的主观性*或随意性*,则需要某些起码的诠释技艺来约制。我们常常要借助诗人的写作整体来把握某一诗篇的真正指向,并通过文本间的互释关系来解析具体的语词关联。“死亡的乐器”显然是指“夜”。无论从哪个角度看,这都是一个颇具灵性*的隐喻。然而,如果进一步追问这一隐喻的根据,我们将会看到那种想当然的意向关联的限界所在。事实上,这一节与《午夜歌手》的最后一节有着显见的互释关系:“一首歌/是一个歌者的死亡/他的死亡之夜/被压成黑色*唱片/反复歌唱”。并非所有的夜都是“死亡的乐器”,只有与诗歌书写有关的歌者的死亡之夜才有可能“趋于完美”,成为纯然的绝对之夜。这一绝对之夜奏响语言,是语言构成的乐音的内在根基和本质。纯然之夜之所以不是虚无,是因为“我”的存在。“我”是夜的经历者,而正因为这一独特的经历者,夜才有了趋于完美的可能。离开了作为经验者的主体,夜就只是无意义的混沌——与“完美”这样的品质无关的东西。“漂流”是作为歌者的“我”的某种无助的状态,突显了诗人在语言面前的无力感。在这里,作为主体的诗人失去了能动的地位,成为纯然之夜奏响的语词乐音的工具:诗人的心灵如绝对之夜的远钟,等待着被扣响的一刻。“死亡”是诗人的灵魂获得适合被扣响的结构的必要环节。在无力地等待中,语词如冰,泠洌彻骨。在《边境》一诗中,也有类似的语词经验的显相:“还有在语言的坚冰中/赎罪的兄弟”。其中, “赎罪”这一充满张力的姿态与此处的“漂流”形成对比。赎罪是某种自觉的选择,是对自己的生存的意义赋予。而正是这一自觉的坚持,成就了有着彻骨寒冷的 “语言中的漂流”。  进入第二节,最为显著的变化是主语从确定的“我”变为了不确定的“谁”。至此,作为语词的经历者的写作主体在形式上分解了。理解此节的关键,首先是确定“日子的裂缝”这一隐喻的意义。“日子”在北岛的写作中绝少时间的意味,比如,“当所有的日子/倾巢而出在路上飞行/失败之书博大精深”(《新年》),再如,“我买了份报纸/从日子找回零钱/在夜的入口处摇身一变”(《无题》)。日子是由各种琐碎的事件及记忆填充起来的日常生活。于是“日子的裂缝”就喻指某种日常性*之外的生活状态。生活出现了裂缝,非但不因此而残缺,反倒有了达至饱满的可能。裂缝如伤口,使某种不同寻常的生长成为可能。这一生长当然与诗歌有关,有时是对伤口中某个有生命力的“非我”的生长的期待,“一颗被种进伤口的/种子拒绝作证”(《为了》);有时则是伤口自身的弥合,“我们的沉默/变成草浆变成/纸,那愈合/书写伤口的冬天”(《战后》)。裂缝以及与之相关的生长,使诗意的真理成形。诗以及与之相关的书写,对峙于生活。在诗歌的真理面前,生活本身降格为某种从属性*的东西——“而诗在纠正生活/纠正诗的回声”(《安魂曲》)。然而,在裂缝和伤口之上的自我理解使得不确定性*被极度地放大了,与所有的语词经历相伴的、恒常不变的“我”有碎裂为种种无法统合的语词关联的危险。此节接下来的几行近乎呓语:“水变苦/火焰失血/山猫般奔向星星”。陷入疯狂的语词不仅会颠覆自我理解的边界,而且会颠覆诗歌书写本身。语词本身的不确定性*更增加了这一危险:“我小心翼翼/每个字下都是深渊”(《据我所知》)。“形式”的必要性*,在于它是制衡这一颠覆倾向的力量的根源。“梦”无论如何离奇,终究是有边界的。与此相似,无论如何自由和开放的语词安排,都要经由“形式”的统一性*才能成为真正的诗歌。  诗的第三节在各种对比关系中展开。首先是与前两节之间的对比,“早晨”与“夜”,“觉醒”与“梦”,“鸟”与“我”。在对比中,贯穿性*的主题——“寒冷”再次出现。如果着眼于这首诗的整体,那么“寒冷”可算是体贴诗意的关键。诗人对“二月”的感知,围绕着这一关键词凝聚成形。然而,“寒冷” 的每一次现身,都有其不同的品质。在第一节中,它是有明确自我意识的主体的感受,是一种可以触摸的刻骨的语词经验。它之所以如此清晰,根源于经验者的醒觉。“在语言的坚冰中”固守,是意志自由的结果。强力意志支撑起的特定的姿态,比如“赎罪”,在其努力的方向上遇到了同样强力的阻碍,这阻碍清晰强烈,铭心刻骨。到了第二节,随着主体确定性*的消解,对寒冷的感知变身为意义模糊的意象和语词:“水变苦/火焰失血/山猫般奔向星星”。有趣的是,这颇为奇诡的诗行,竟从整体上有效地传达出了寒冷的感受,可以看作诗人驾御语词的能力的体现。构成这种有效性*的因素可以具体解析如下:“水”、“火焰”和“星星”这样的意向组合,首先构织起一个寒夜的氛围,这一氛围又因水火等要素的失去常态而极端化,而“山猫”这一-阴-郁冷酷的象征与“奔向”这样的动作联系起来,更突出了这寒夜的深邃寂静。获得了具体的语词形式的寒冷,在整体上弱化为可忍受的生存情境。而在第三节中,感知寒冷的主体变了。诗人开始置身于直接的感知之外,成了旁观者。由此也引入了另一个对比:“在早晨的寒冷中/一只觉醒的鸟/更接近真理”。比谁“更”接近真理?接近什么样的真理?“更接近真理”的“觉醒的鸟”,并不处在与真理的同一性*中。事实上,作为语词之外的存在,“觉醒的鸟”无论如何接近真理,也无法抵达真理本身。而曾处身于真理之中的语词经历者,由于诗歌的完成而“下沉”。在北岛的诗中,真理性*的存在总与歌者之夜并存:“夜半饮酒时/真理的火焰发疯”(《明镜》)。而“早晨”作为黑夜的克服者,构成了对与歌者之夜并存的真理的否定。一首歌既经完成,就“被压成黑色*唱片/反复歌唱”。诗性*的真理生存的不可重复性*,将不得不栖身于成形的诗歌的“反复”吟唱。在这一吊诡的境遇中,书写本身总是比作为书写结果的诗歌更接近真理。  最后一节作为此前诗行的结果,与经验语词的具体过程对峙。“书中的二月”,是在间接性*中存在的二月,它由各种抽象的动作和-阴-影构成。“某些”强调了指涉的不确定性*,从而进一步突显了简化和抽象的后果。这一看起来人人都可以触及的“书中的二月”,不属于任何人。而作为诗人的个体语词经历的诗歌一经成形,也就踏上了朝向此类“书中的二月”下坠的途程。至此,诗人揭示出了诗歌写作的本体论悖论。套用帕斯捷尔纳克的句子,北岛的《二月》是“在无望的书写中/为二月寻找语词”。  与那种仅仅关注语词的诗歌写作不同,北岛始终试图藉书写安置心灵。在北岛的诗歌中,我们几乎总能触摸到某个拒绝分析的点。这个点在所有的纯然之夜里闪现,使纯然之夜成为可能。我们常常能感受到北岛写作中的焦灼:一方面,诗人的写作源自这一歌者之夜的绝对根基的驱迫;另一方面,它在本质上又拒绝完整地现身。在某种意义上,《二月》可以算作距离道出其本质最为接近的作品。在这首诗里,它具像为“死亡”、“真理”以及由站在“死亡”和“真理”近处的存在引生的主体经验——“寒冷”。“寒冷”并不根源于语词,而是根源于语词经历者的心灵。语词本身是无所谓寒冷的。只是相对于醒觉的心灵,相对于饱满的、有持守的存在,寒冷才扑面而来,彻骨难耐。而且心灵逾是醒觉,生存逾是饱满,寒冷也逾发明晰和不可回避。醒觉的心灵和饱满的生存,正是真理性*存在的基本性*格。在这里,我愿意将北岛诗歌中的“寒冷”理解为海德格尔的“畏”(Angst)。作为在死的可能性*之上的在世,此在在“畏”中本真而完整地现身。“畏”将此在逼向其本真的自由,逼向其饱满的真理性*在世。  在另一首诗中,此处的“寒冷”被表达为“绝望”,“临近遗忘临近/田野的旁白/临近祖国这个词/所拥有的绝望”(《不》)。这是唯有持守在母语边界上的心灵才能体味的份量:  在母语的防线上  奇异的乡愁  垂死的玫瑰(《无题》)  在诗人那里,持守在母语防线上,就意味着持守在真理和死亡的近处。而这正是乡愁的本质,是北岛诗歌中的终极实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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